根据西方媒体披露的材料和自己的所见所闻,我写过一篇题为《北约是如何控制舆论的》文章(见7月21日光明日报)。现在我们再来看看西方媒体又是如何欺骗公众的。
6月中旬,北约部队刚进驻普里什蒂纳,《爱尔兰时报》的女记者剀西·谢里登就开车来到尚由塞尔维亚安全部队控制的小城武契特恩。在那里,她发现街上有一具孤零零的尸体和许多塞尔维亚内政部的警察。她马上赶回普里什蒂纳,对BBC的一名记者说她在武契特恩看到一具尸体,但附近角落“满是塞尔维亚警察”。几分钟后,BBC播出一则报道:爱尔兰特派记者在武契特恩发现“到处是尸体”。
谢里登很生气,BBC答应她上电台讲述她看到的真实情况,但后来这一计划被取消了。这位爱尔兰女记者感慨地说:“从今以后,真正的问题是公众需要一些有关(塞尔维亚犯下的)暴行故事。”事实上,在此后的几天中,西方各媒体集中报道的果然就是在科索沃到处发现死人堆的故事。
新闻报道应该是客观、真实的,而不能先有结论再去寻找甚至制造“事实”,BBC的编辑记者当然对此很清楚,但他们更清楚的是新闻报道要为政府政策服务,要能够吸引读者、听众。为此目的,甚至不惜夸大事实,虚张声势。
法国《世界报》记者罗伯尔特·费斯克说,对科索沃的报道,“从一开始,我们绝大多数记者同行就扮演了北约每天吹风会传声筒的角色”。他在《世界报》外交月刊上发表的一篇题为“科索沃战争的谎言”中,嘲笑那些派驻北约总部的同行“安静得如同一头绵羊”。他们对北约“所谓已经摧毁了南斯拉夫第三军”,对科索沃战争开始后北约提出的停火条件同在朗布伊埃强迫塞尔维亚接受的条件到底有什么不同等问题,甚至没有勇气向北约首席发言人谢伊发问。
事实上,在科索沃战争期间,西方各主流媒体一直同北约盟军司令部、各参战国国防部以及北约发言人谢伊的口径保持高度一致。比如,对死于北约炸弹的平民百姓,各媒体开始都重复北约“误炸”的说法,后来又追随谢伊说是“附带损害”,最后干脆都说“北约轰炸的都是军事目标”。例如,多数媒体开始还使用“科索沃战争”的提法,后来都跟着北约盟军改称为“空中战斗”,好像塞尔维亚的米格飞机每天升空同北约战机在南斯拉夫上空激战。例如,北约轰炸南里加医院后,谢伊睁眼说谎,说那是一个兵营。费斯克后来到了现场,看到了包括一个年仅19岁女诗人在内的许多平民尸体。但对谢伊的谎言,标榜“客观公正”的无冕王们居然没有提出疑问。
当然,敢于提出尖锐问题的记者还是有的。费斯克就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问起北约使用贫铀炸弹问题。北约军事发言人承认使用了这种可能日后引发癌症的炸弹,但CNN在播出这次记者招待会时却卡掉了他的问题和北约将军的回答。
刨根问底,紧追不舍本是西方“老记”的特点。但对科索沃战争的报道却是另一码事了。最突出的是对3月中旬朗布伊埃谈判的报道。在相当长时期,没有任何媒体透露北约强迫南斯拉夫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条件。直到科索沃战争结束之际,人们才知道在朗布伊埃根本就没有什么谈判,南斯拉夫要么全盘接受西方的条件,要么接受北约的军事打击。
现在,人们知道北约在朗布伊埃要南斯拉夫接受的是北约部队有权在包括贝尔格莱德在内的南斯拉夫全境自由行动,阿族人占90%的科索沃人3年后有权决定自己的前途。实际上就是要南当局接受科索沃独立和北约的占领。但当时没有一家媒体说因为南斯拉夫拒绝接受这两个条件北约才开始轰炸的,而是众口一词说塞尔维亚人在科索沃对阿族人进行了野蛮的“种族清洗”。
在轰炸持续了五六个星期还没有结束迹象时,各媒体按照北约的口径宣传北约的行动“是为了使难民能够返回自己的家园”。事实上,大量难民正是在北约轰炸之后才背井离乡的。北约盟军司令克拉克承认难民的悲剧“完全是在预见之中的”。但没有一家媒体指责北约的行动至少是加剧了难民潮的形成。
当米洛舍维奇接受8国方案后,西方媒体又都迫不及待地欢呼胜利,却都不愿意强调,根据联合国的决议,以北约为主的国际维和部队只能部署在科索沃而不是南斯拉夫全境,科索沃将实行实质性自治而不是独立。北约以南当局拒绝朗布伊埃协议而发起战争,又以南当局接受联合国决议而停止轰炸。但联合国决议和朗布伊埃协议是有重要区别的。北约为证明自己的成功对此尽可能进行掩饰,一直宣称具有“独立性的”媒体与北约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当然,说所有西方媒体都是北约的应声虫也有失公允。法国收费电视台就以其收视率很高的“木偶剧”对谢伊主持的新闻发布会进行过辛辣的讽剌。英国作家伊夫林·沃1938年在他的著名小说《Scoop》中有这么一段话:《野兽日报》的洛德·库珀说,什么是《野兽日报》对战争的政策?就是英国公众舆论从头到尾需要新闻。英国人对长期没有结果的战争不感兴趣。他们需要某种辉煌的胜利、同胞的英雄壮举和最后凯旋而归的场面。在20世纪即将结束的今天,大多数西方媒体对科索沃战争的报道看来实行的还是当年《野兽日报》的政策。